一、临时改变的节奏
　　寒冬的诅咒又来了。寒冷，寂静，令人消沉。
　　我厌倦熟悉的一切。我厌倦了我的衣服、我的工作、我的车、还有我那谈了两年的可爱而又笨手笨脚的男朋友。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把我的黑长直整理得一丝不乱，但我内心深处，却在渴望着逃离这无趣的生活。周游世界，与王子结婚，或是彻底的改头换面，热播剧里的老套路，老套却值得羡慕。李泰是个不错的男朋友，但他的想法只是出去吃个饭，看场电影。我有些失望。我需要点更刺激的事情。我害怕在35岁的时候，生活就告别了青春的激情。算了，上班的准备做完了，和李泰匆匆吻别，我离开家门，开始了今天的上班。
　　当我到办公室的时候，听到有人小声说今天是某人的生日，这意味着可以在休息室领到免费蛋糕。我记得有一段时间，我曾为在工作中获得免费蛋糕的前景而开心，但今天？今天我只想着必须一整天坐在办公桌前，埋头工作。
　　“为什么闷闷不乐？”一个声音从我隔间的另一边传来。
　　我抬头一看。
　　维妮，我的同事兼闺密。她过着和我一样无聊的生活，但她对这一切似乎仍然满意。她有一头最漂亮的乌黑浓密的头髪，但从我认识她的时候开始，她几乎每天都把它紧紧地扎成发髻。办公室里的大多数男人都对她有好感，但她从第一天起就明确表示，绝不和同事谈恋爱。所以保守如她始终和周围的同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是闷闷不乐，只是不想废话。”我回答的时候，并没有把目光从显示器上移开。
　　“喂！开开，怎么了你？”她笑着问：“我能做些什么来让你振作起来吗？”
　　“除非你有一根魔法棒，能让我一夜之间生活变精彩。”我略带戏谑的说着，抬头看着维妮的眼睛。而此时维妮正顽皮地挂在隔间顶上。
　　“好吧，我们今晚干嘛不做点儿有趣的事呢？”她得意地拿出一张优惠券说：“今天下班后有个舞会，我可以多带一个人去哦。”
　　“哎呀，又要辛辛苦苦弄个漂亮的髪型，然后在一个热汗淋漓的俱乐部里，让陌生的男人挤来挤去重新弄乱？”我讽刺地说，“至于多此一举嘛？”
　　“来嘛，我觉得我的头髪不需要弄太长时间，随便修剪一下就行。还有，今晚的舞会又不需要实名，应该能自在点。”维妮眨眨眼说，然后退到她的隔间。“好好想想，想去的话过会儿吱我一声。”
　　今天的工作拖得有点长。临下班时我收到李泰的短信，问我我今晚想吃什么菜。我想了一会儿，输入了“宫保鸡丁”四个字，然后删除了我刚编辑的短信，又重新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我下班后打算和维妮一起出去玩。我按了“发送”键之后，感觉好了一些。似乎打破了某种常规让我产生了某种愉悦感。虽然说陪维妮修剪一下头髪然后去什么舞会算不上我渴望的那种惊喜，但是做一些不那么重复的事情确实让我感到某种解放。
　　“今晚我陪你。”我对着隔间的墙壁说道。“别在美髪沙龙呆太久。我还想早点去舞会呢。”
　　“信我一回嘛，我只是去修剪一下。”维妮带着笑意的声音回答道：“你能来真好。”

　　二、美髪沙龙里的突发事件
　　下班后，我们跳上维妮的车，驱车到城市的另一边，来到一家名为“剃刀边缘”的沙龙。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沙龙，但维妮说它已经在这里开了很长时间了。一边说着，我们走进了这家灯火通明的沙龙。粗略扫视一周，店里共有四张美髪椅以及一个接待台。此时只有一位造型师在，正懒懒地坐在椅子上，把弄着她的智能手机。
　　维妮对接待员说：“我有5:30的预约。”
　　“你还是来了，决定好要做了？”接待员有点讶异地看着维妮和四处张望的我，说道：“而且你还带了一个新客人。”
　　“是的，该是时候了。”维妮摸着她的发髻说。“这是我的死党开开。我剪完后，我们还要去参加舞会。”
　　“那么，欢迎来到本店，开开女士。”接待员对我说：“叫我珍珍就行，我在这家店里负责招待。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跟我说。”
　　于是，维妮来到了她预约的髪型师那里，而我就坐在不远的等候区。
　　“那么维妮，你想好了要这么剪？”髪型师一边问，一边把维妮的长髪从髪髻里解放了出来。
　　“考虑的很多了，这时机不错，开始吧。”深吸了一口气，维妮坚定地回答。
　　听起来她们的谈话气氛怪怪的。维妮是对剪短头髪感到紧张吗？所以带我来给她点精神上的支持？
　　看着维妮的长髪松散下来，显得她的背部都变短了。维妮回头冲我微笑，眼神中明显在寻求着鼓励。果然。我暗自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赞许地看着她，同时竖起了大拇指。看到她点点头转过身子，无聊的我又把目光转向了手机。
　　然而这时，一阵突兀的嗡嗡声，从维妮的方向传来。我一抬头，就看到维妮身后的髪型师拿出了一个亮红色的电推子，直接放在维妮前额的髪际线上。
　　“最后的机会留住你的头髪，”髪型师说。“我一推子下去就不能回头了。头髪会贴着头皮推掉。”
　　维妮又朝我看了一眼，说：“剃吧。”
　　髪型师把推子推进了髪际线，留下一块白色的头皮。一条一条的，维妮浓密的长髪就这么被剃掉了。这场面让我无法移开视线。她为什么这样对自己？她在想什么？没有头髪她会是什么样子？在转眼间，造型师最后一次推下推子，从维妮头上剃下最后一把浓密的长髪。
　　“想让它们全都消失？”造型师一边问，一边用手摸了摸我朋友的头。“推子可以把头髪剃得尽可能短，但不如用剃刀更光。”
　　“只要别花太长时间，”维妮微笑着说。“我跟我的朋友说很快剪完，这样我们就快点可以去舞会了。”
　　“我保证很快。”造型师一边给维妮的头涂着肥皂一边回答。整个过程让我惊得合不拢嘴。我始终无法把目光从维妮身上移开。突然，我感到有只手在我肩上。我抬头看见那个叫珍珍的接待员正端着一杯咖啡。
　　她把杯子递给我说：“我帮你泡了杯咖啡。不过看你那震惊的表情，我猜维妮没有告诉你太多关于我们沙龙的事。”
　　“确实没有。”我喝了一口咖啡说道，“她只说她要修一下头髪。”珍珍笑着说：“我们专门把女人变成漂亮的光头。”
　　“所以你们所有的客户都剃了光头？“我不可置信地问。
　　珍珍回答说：“通常是的。她们来找我们最初是出于好奇，或者想彻底改变形象。而我们也让她们因剃了光头而变得更加漂亮。维妮第一次来这里是一两个月前了。一开始她也是因为好奇，在决定采取行动之前，维妮也目睹了好几位客户的惊人转变。”
　　“那你和造型师为什么不剃光头呢？”我仔细看着维妮的髪型师把剃刀刮着她的头皮时，我问道。维妮此时兴奋的满脸通红仿佛在听着热力四射的摇滚。
　　“谁说没剃。”珍珍反驳道。我扭头一看，只见她的食指顶了顶额角的头髪，让假髪和头皮之间露出了一丝空隙。“我们都戴着假髪，免得把新客户吓跑。”
　　我无法把目光从维妮身上移开，因为她的髪型师刮掉了她头上最后残留的头发。即使是接待员在我面前摘下假髪的一幕也被我的朋友剃了光头的情景夺去了震惊感。
　　“她看起来很迷人。”我最后说，这时髪型师已经把维妮头上剩下的剃须膏洗掉了。
　　“当然。她的长髪一直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珍珍说着，坐在我旁边。“她生来就是个女光头，只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这一点。”
　　维妮的髪型师用手指摩挲着维妮的头皮上漏掉的髪茬。她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解开了维妮的围布然后给了她一个拥抱。“欢迎加入我们。”
　　维妮站起来，毫不在意地跨过地板上的一堆长髪，即使那些长髪曾经长在她的头皮上。
　　“抱歉，剪头髪时间比预期长。”她笑着说。“准备好去舞会了吗？”
　　“嗯，我想……”我结巴着说，“你不害怕人们会说什么吗？”
　　“说实话，不。我觉得这很好，我恨不得在全世界面前秀一把。”维妮回答说。“我来结账，这就走。”
　　我站起来，麻木地跟着现在变成了光头的闺密身后，腿感觉像浸在果冻里。她的头皮看起来非常光滑，好像她从来没长过头发似的，而且这真的很漂亮。
　　“维妮，我想你的朋友在你的理髪的时候中邪了。”珍珍一边刷着卡一边对维妮开玩笑。“我不知道她是感兴趣还是害怕。”
　　“她说她想在生活中获得一些刺激，所以我带她来了。”维妮回答，随后转向我。“你不想摸摸吗？”
　　我本能地把手伸到维妮那光秃秃的头皮上。“感觉它像看起来一样光滑。”我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朱蒂用剃刀刮头的时候感觉是真的舒服。整个过程中让我感觉上了天堂。”维妮看了一眼美髪师，回答说。“我几个月前就应该这么做了。”
　　珍珍说：“今天的预约就到这里了。”说着她把信用卡和一张预约单还给了维妮。“我们下周再约。”
　　“非常感谢！珍珍。”维妮回答说：“到时候见。”
　　珍珍向我伸出一只手和我握了握。“很高兴认识你，开开。”当我把手收回时，发现珍珍偷偷往我手里塞了一张卡片。“你可以选择留着或者扔掉，但从我对你的观察来看，你已经准备好改变自己了。唯一缺的不过是一些时间和勇气。”临走时她凑在我耳边留下了这句让我不知该怎么回答的话。

　　三、维妮的魅力
　　我坐着维妮的车和她一起去了舞会。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一起喝着酒，跳着舞，我总是不自觉地盯着维妮新剃的光头。舞池里的每个男人似乎都把注意力放在维妮身上。这个漂亮的光头姑娘在舞池里跳得格外有魅力，仿佛有某种魔力。我们走的时候，维妮记着超过10个比她年轻得多的男人的电话号码。而我口袋里唯一的号码是珍珍在沙龙留给我的。维妮开车送我回办公室取车时，然后我才敢把珍珍给我的卡片拿出来，微微发汗的手上，是一张预约单，日期栏写着下周五的晚六点。
　　“你在想啥呢，开开？”维妮的车开到我旁边，隔着车窗看着我。“你想的好投入。”
　　“真的没什么。”我回答说，“只是把今晚的事缕一缕。”
　　维妮说：“我本应该提前全都告诉你的，但我担心你会认为我疯了，然后说服我放弃。另外，我也觉得这是你想要的那种突破常规的兴奋吧。”
　　“没关系，维妮，”我说，“或许你是，对的。如果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可能会劝你不要这样做。”
　　“那你认为我做的对吗？”她把车停了下来，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深夜停车场里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看上去真的很漂亮……光头。”我回答。“我有点小嫉妒。我希望我能像你一样勇敢。”
　　“好吧，顺便说一句，如果你听我的，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再去一次沙龙。”维妮笑着说。“我知道只要‘简单修剪’一下，你也会看起来很漂亮的。”
　　“我在想，”我笑着说。“但是阿泰会有怎么反应呢？工作呢？办公室里的每个人，总要面对的。”
　　“哦，我不太担心办公室。我计划这段时间戴假髪，直到我感觉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大家为止。”维妮安心地回答。“至于你的男朋友，他应该在每件事上都支持你，否则还是换个吧。”
　　“晚安，维妮。”我说着发动了车。“今晚你给我平凡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生气。”
　　“不客气，开开。在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下星期一见。”维妮回答说。“尽管如此，保管好那张预约单，好好想想。”
　　我开车回家的路上满脑子都是维妮的光头。我想像着朱蒂把在维妮的头上开动推子的那一刻自己取代了维妮的位置。当我把车开进家的时候，我还在想着推子、剃刀、泡沫、和光头。我站在房门口，把预约卡掏出来看了一眼，随后小心地塞进钱包，走进了家门。李泰已经上床睡觉了。我决定先洗个澡。但当我洗头的时候，我居然感觉到某种失望，因为怀念维妮今晚刚剃的光滑头皮的手感吗。当我用肥皂泡涂抹头皮时，手碰到的只是一团湿透的头髪。我回想着今天这个难忘的夜晚，无法释怀。洗完澡后，我静静地站在镜子面前，把前额的头髪尽可能地往后拉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试着想像我的光头会是什么样子。我能像维妮那样把它舍弃吗？如果变成光头和阿泰约会，他会怎么想？这，是我一直渴望的那种兴奋的感觉吗？
　　我决定把这个问题留到明天早上再想，然后爬到了床上。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闻到了早餐的味道。阿泰早起做了饭。
　　“你和维妮在城里晚得怎么样？”李泰一边问一边煎着鸡蛋。
　　“很有趣。”我笑着回答。“我们去跳舞之前，还陪她在沙龙里修剪了一下头髪。”
　　“挺好。”泰勒回答。
　　“是的。我可能下个星期也去修剪一下。”我说，因为昨晚的记忆充满了我的脑袋。“他们约我星期五再去。”
　　“好啊，”泰勒回答。“只是修剪一下？“
　　“是的。只是‘修剪一下’。”

　　四、周一的悸动
　　周末剩下的时间过得很平静。李泰和我花了些时间去城里逛街，但我的心思总飘到别的地方。他问我了好几次哪里出了问题，每次我都用简单的回答“没有”。可是，我的心已经飘到了“剃刀边缘”里一遍遍重演着周五晚上的那一幕。我无法想像维妮就这样毫不留恋地剃光了自己的最后一缕头髪。而每当我打开钱包时，我都会忍不住瞥一眼那张预约单，仿佛它在提醒我下周五的预约。可是有那么多顾虑在我脑海里盘旋。这就是我想要的吗？如果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我是否有勇气做“修剪”？我的光头看起来怎么样？被剃刀刮的感觉如何？胡思乱想着，周末就这样结束了，新的一周不经意地来到前面。
　　我站在镜子前，想着怎么打理这头长髪。我受够了这头怎么弄都毫无生气的头髪，最后扎成一个马尾辫，说自己准备好了。
　　“你看起来很漂亮。”李泰边系鞋带边说。
　　“谢谢，”我敷衍地回答，确认了包里的车钥匙。“今天真无聊。”
　　“好吧，你在我眼里是最棒的。”他笑着说，然后吻了我的脸颊：“我今晚下班晚些，如果你想在城里吃饭，提前告诉我。”
　　尽管交通拥挤，我还是打着哈欠驱车飞驰而过。在我意识到这一点之前，已经到了办公室。这是典型的星期一。电话响个不停，好几个电话声音在隔间之间广播。我把包放在办公桌旁，刚坐定下来，就听见了维妮叫我的声音。当我转头看向她时，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维妮浓密的长髪犹在，仿佛从未离开过她的脑袋。唯一的区别是她把头髪放了下来，而不是她以前那典型的发髻造型。
　　“看起来不错吧？“维妮笑着问。“我花了一段时间才找到的。”
　　“如果不是星期五跟你一起去，我恐怕永远猜不到那是假的。”我回答说，但仍然对这一幕感到惊诧。
　　维妮指着自己的假髪说：“它看起来不错，但其实痒得要命。只能等下班后，我才能摆脱这个东西。”
　　“嗯，有理有据。”我笑着说。“今晚又有什么计划了吗？”
　　维妮回答说：“我要回沙龙去补个妆。如果你没有任何安排，我们可以一起去。”
　　一想到要去那家“剃刀边缘”沙龙我的心脏就情不自禁地剧烈跳动起来。隐隐的，我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在蠢蠢欲动，命运之神在冲我微笑，另一场“转变”已经等在前方，它将帮助我决定自己头髪的命运。
　　“当然。”我说着，然后在我兴奋到昏厥之前转移了话题。“阿泰约我今晚下班后出去吃饭，你也可以一起来。”
　　“这样啊，我喜欢。”维妮回答，然后互相退到各自的隔间。
　　一天过得很快。接了几次普通的电话，天已经暗了下来。维妮和我收拾好包包，来到了车库，我俩一起进了维妮的车里。
　　“这次可能比上次时间要长一点。”维妮一边说，一边脱掉了假髪，随手扔到后座上：“我很不喜欢髪茬的感觉，所以要靠朱蒂要用她的魔法让我的头皮再次变成光溜溜。”
　　“没问题。”我漫不经心地回答，但内心里我很高兴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边看边做心理准备。

　　五、再回沙龙
　　车子驶入停车场，徒步走进了沙龙。今晚有两个髪型师在她们的椅子上，其中之一是上周看到的朱蒂。另一位髪型师看起来更年轻一些，正有一位客户坐上了她的椅子。而珍珍还在前台，不过这次她换了一顶短髪造型的假髪。
　　维妮说：“我来是上次预约的后续，珍珍。”她的手挠了挠自己的头皮。“没想到，上周五到今天才几天，头髪就生长得这么快。”
　　“朱蒂已经在等你了，一定把你得头髪收拾得干干净净。”珍珍指了指朱蒂的方向。“你又带着你的朋友来了？真好。”
　　“是啊。”维妮回答。“但没什么好说的，我们接下来要和她男朋友一起吃晚饭。”
　　珍珍笑着说：“开开，你到这儿来我很开心。先去坐吧，如果又什么需要，只管讲。”
　　随后，维妮来到朱蒂的椅子旁，给了她一个拥抱。我也找了张舒适的沙发，可以清楚地看着朱蒂和维妮，以及另一位髪型师，一个留着齐肩髪的中年女人坐在那里。
　　“剃光头之后的第一个周末过的怎么样？”我听着朱蒂跟维妮的寒暄。
　　维妮回答：“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样子，但这髪根残茬真得去掉才行。”
　　“行啊，我再刮得光些。”朱蒂狡猾地笑着说，“或许还可以试试效果更持久的办法。”
　　这时，我听到另一个髪型师开动推子的声音，这个声音让我倍感熟悉，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以至于没留意维妮和朱蒂接下来的对话。我看到年轻的髪型师把她那把红色的推子推到她客户的头上，很快就把她的头髪推掉了。不一会儿，地板上就像下雪一样散落着一堆堆的头髪。这个女人看起来很高兴，她刚刚像绵羊一样被剃了毛，马上又同意了她的髪型师给她用剃刀剃刮头皮。涂抹泡沫的间隙，我这才把注意力转回到维妮身上。只见朱蒂在维妮的光头上覆盖了一层蓝色的凝胶。
　　“如果不舒服的话告诉我，”朱蒂说：“涂这东西应该会有点凉飕飕的。”
　　“你可别夸张啊，这东西感觉就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维妮开玩笑地回答。“不过也不觉得不舒服。”
　　“那好。”朱蒂说着。“接下来，我们需要等待一段时间，让这东西发挥作用。”
　　我开始纳闷朱蒂对维妮的头做了什么，这时我发现另一位髪型师已经完成了剃髪，正在和她的客户互相道别。那个女人没有头髪的样子看起来真漂亮，年龄似乎直接减了十年。她跨过一堆曾经属于她的头髪，朝接待处走去。
　　“你看起来很漂亮。”陌生人从我身边走过时我说。
　　“谢谢，”她一边用手抚摸着新剃的光滑头皮，一边微笑着回答。“我一直想这么做。我很高兴我终于实现了。”“这真的很适合你，”我说。
　　“你也会喜欢的，”她一边走一边说，“你的脸型也很合适。”
　　听到她的评论后，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脸型有多好，总觉得属于平常的那种。
　　那个女人在接待处结账离开了，于是我又把注意力转向维妮。朱蒂给维妮头上的凝胶层附上一个头盔状的机器，然后按下了几个按钮，随即那层半透明的蓝色凝胶状开始变成浑浊的乳白色。
　　“当这东西生效的时候，你应该感觉到有点刺痛感，”朱蒂一边操作机器一边说着，“但应该很快会消退的。”
　　“是有点，但我想它起作用了。”维妮笑着回答。她头皮上的装置运行了大约20分钟后，被朱蒂关掉了，然后把它取下来放进了她的抽屉里。
　　“准备好面对结果了吗？”朱蒂站在维妮身后，看着镜子里的维妮问道。维妮说：“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于是朱蒂用手指沿着凝胶层的边缘揭开，那层东西好像变硬了，只能慢慢地从维妮的头皮上剥下来。不一会儿，凝胶就被完全剥掉了。朱蒂对着维妮的头皮检查了一番：“看起来挺成功的。”朱蒂一边说，一边把凝胶皮给维妮看。“你的头皮会有一段时间变得非常敏感，但通常一两天后就会消退。”维妮什么也没说，她闭上眼睛，用手抚摸着光滑的头皮。
　　“每天洗澡后一定要涂上生长抑制剂。”朱蒂解释说，她把白色瓶子里的东西喷到维妮的头皮上。“如果处理得当，你可能再也不需要打理你的髪茬了。”
　　“又来？！”我心里想着：“维妮刚刚对自己做了什么？”
　　维妮从椅子上站起来朝我走来。“我来结账，然后就可以去吃晚餐了。”她眨眨眼说。“除非你想留下来装饰一下。”

　　六、终于到来的转变
　　“亚莉（另一位髪型师）今天的预约已经都做完了。”珍珍说着，显然听到了维妮的话。
　　“我……我不想给她添麻烦。”我紧张地说。“一点也不麻烦。”这位髪型师一边回答，一边拍掉了她座椅上的零碎髪丝。“只要你准备好就行。”
　　虽然我对今晚的经历有点准备不足，但我不能否认我其实是充满了期待这一事实。三天以来，我一直想着那天发生的那一幕，而今晚的现在，机会摆在了面前，让我能把这场疯狂的念头变成现实。此刻的我有些激动，我刚刚目睹了一位客人的转变，又见证了维妮彻底告别过去的决心。我感觉自己的胸膛里正燃烧着一团火，而我的脑子里乱哄哄的满是疯狂的念头，这感觉强大的理智正在倔强而迅速地迫近，我意识到这是个契机。如果我再犹豫下去的话，就会永远失去了改变自己的勇气。
　　我猛地站起身来，在自己后悔之前朝亚莉的位置走去，利落地坐上了她的椅子。随即系上了围布。
　　“我叫亚莉。”髪型师自我介绍说。
　　“我叫开开。”
　　亚莉把我的马尾辫解开，握在手里，说道：“嗯，开开，今天想剪多短？”亚莉问道，把椅子转动面向镜子。她说：“我可以慢慢剪，直到你让我停下来……或者我直接用推子？”
　　“直接剃光。”我回答。我是不是真的大声说出来了？！这股勇气连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亚莉立刻明白不再需要多说什么了，她从桌子上抓起红色的推子，砰的一声打开了开关，然后这把它放在了我的髪际线上。
　　“最后一次机会留住头髪，”亚莉说着，一边让这嗡嗡作响的冷血机器压迫着我的底线，我几乎能从发麻的震动中感觉到它的渴望，以及头髪的颤抖。“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剃吧。”我回答，随即髪际线上感受到了可怕的碾压感。嗡嗡声作响，我的头髪被成片成片的割断了。我心脏随着头上传来得嗡嗡声跳动得更剧烈了。这一刻，我简直无法自持，那是一种诅咒，第一眼看到时已经摆脱不掉的宿命，那又是一种解脱，仿佛天堂的大门突然张开了缝隙。
　　我忍不住看了维妮一眼，只见她正心平气和地坐在等候区，看着我剃头的过程。此时，我能感觉到脑袋越来越轻，也越来越冷。随着推子碾过头皮，大片大片的头髪从头皮上割断、堆积、掉落。亚莉一推子，我的头髪就少掉一大片。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我想起以往梳头时每每为了几缕掉落的髪丝伤心不已。此时却大片大片地挥霍也毫不在意。随着那些飘落的头髪，我瞥了一眼地板，只见头髪已经在椅子下面堆积起来。
　　短短片刻功夫，我的长髪已经消失了。亚莉一关了推子，我就迫不及待地对着镜子打量自己。最后一根头髪都没有留下。整个脑袋光秃秃的，虽然之前我已经反复想像了很多次自己光头的样子，但是真的剃了光头，我却觉得和每一次想像的都不同，一股陌生感油然而生，以至于我花了一段时间接受自己的新形象。“推子剃头很方便，但是要头皮光洁，还得要剃刀刮。”亚莉一边用指尖在我的头皮上划着一边说道。
　　“那就刮光吧。”我半是做梦地回答。
　　“我会刮得很光得。”亚莉拿过肥皂泡对我说。我扭头看了一眼维妮，只见她竖起大拇指也给了我一个鼓励。这让我想起上周五那次，只不过反了过来。但我已经无暇反思，亚莉已经在我的头皮上涂抹了肥皂水。轻轻的用指肚摩擦新剃的髪茬，这感觉就像按摩一样，随即，亚莉拿起一把锋利的剃刀，把它横在我的头皮上。
　　剃刀坚定地划过头皮，轻轻的阻力被亚莉按在额头的左手抵消，顽固的髪茬和着泡沫刮掉，只留下一片光滑而白皙的皮肤。这种感觉很美妙，难以形容。我仿佛能够听见剃刀在杀戮头髪的欢呼，那块金属仿佛被赋予了某种刻骨的灵魂，执着地与人类的头髪不共戴天。而剃刮的结果，则是我的形象永远被改变了。这把刀子如此锋利，甚至能够直达灵魂，从内心深处狠心刮掉那多余累赘的头髪。让女光头这种离经叛道的形象彻底定型。换来的则是刀尖上飞舞的那种极致快感。我似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店名叫做“剃刀边缘”。在危险边缘徘徊带来的特殊触感与形象的改变能够彻底让人沉迷，无法自拔。

　　七、脱毛
　　亚莉给我刮了一次，但她并不满意，再次给我抹了肥皂，然后又细细刮下了一层黑色细末。完成之后，我被亚莉拥抱了一下。“欢迎加入，开开。”亚莉说，“你看起来真漂亮。”
　　我站起来，来到等候区的维妮身边。“准备好和男朋友共进晚餐了吗？”维妮站起来拥抱我时问道，“他肯定会吓到的。”
　　“好吧，让我们去吓死他。”我一边说，一边用手抚摸着光滑的头皮。“这感觉真好，我已经不在乎他怎么想了。”
　　来到接待处，珍珍微笑着说：“账单已经结好了。星期五的后续预约也好了。”我回头看了看维妮，她拿上了我们两人的外套。“她是个不错的男朋友。”我对珍珍说，“你觉得我男朋友会又什么反应？”
　　“我不确定。”她耸耸肩回答，“他要么喜欢，要么讨厌。如果他喜欢，就好好珍惜那个人。如果他讨厌，就把他踢了。重要的是你的感受。”
　　“你说得对，”我想了想才答道。
　　就这样，维妮和我离开了沙龙，走到她的车前。
　　“朱蒂在你头上弄的是什么东西？”我问道。
　　“是会发出超声波的头盔，以及能够溶解毛髪的胶水。”维妮解释说，“胶水和毛囊的外部牢牢黏在一起，然后持续的超声波把髪根逐渐松动，最终从头皮上脱落。剩下的毛囊将留下一个空洞，然后逐渐萎缩。可以把它想象成电解和打蜡的结合。”
　　“所以你再也不留头髪了？”我问着，但并没有太多意外。当我们上了车，开动了起来。
　　“我还得用一段时间的头髪生长抑制剂。”维妮回答说，“但这确实是我的目标。”
　　“嗯，”我又一次把手放在头皮上，“我明白，想要保持这种感觉，也是没办法的事。”“没错。”维妮边说边开着车。“所以周五还有一场后续的预约，如果你愿意的话，亚莉可以像今天帮我一样帮你脱毛。否则，你也要处理一下新长出来的头髪茬，同样需要亚莉帮你刮一下。”
　　“这样啊。”我看着夜空下飞速后退的城市渐渐陷入了沉默。短短四天，我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寒冬的诅咒已经离我而去，相反的是，我仿佛走进了一个新的世界。不需要头髪，离经叛道，和同样志趣的姑娘们一起保持光头的样子，并且毫不退让地影响着身边的人。我们的头髪已经被剃刀刮除，连想法也逐渐变得一样起来，空虚的生活和虚假的人情仿佛那累赘的髪丝一般被舍弃，只剩下剃刀般不留情面的灵魂外壳，连爱情都要被这价值观衡量。要么更加亲密，要么就此疏离，没有中间态。锋利如剃刀，没有骑墙的余地。不能接受的情分、朋友、乃至价值观都要统统剃光。甚至不光光是人情和心理的切割，从自己踏入那个地方，接触那个世界的时候，已经被切割了。要么不能接受，从此回到原先的世界中，要么已经注定要陷入进去，而且时间很短，仿佛突然之间，就让我变得不认识自己了。
　　真的就像是剃刀。让我从形象到内心都彻底改变了。而我真的还能后退吗？如果重新开始留头髪，那么我就能舍弃曾经的那种无法自拔的悸动吗？
　　不。我无法后退了。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真的很享受我现在的感觉，而且我还不想让它结束。

　　八、新的生活
　　晚上，男朋友惊讶地看着我们两个光头女人站在他面前，但并没有丝毫厌恶，反而充满了兴趣。那天夜里，他热情地吻了我，用手捂着我的光头。那一夜充满了激情。我们结束后，我屏住呼吸躺在那里，试图回忆上一次我们那样激情是什么时候。
　　“没有头髪的感觉如何？”阿泰问道。
　　“我感觉很好。”我说，继续感受着头皮的光滑，“我甚至想知道我应不应该再养起来。”
　　“你的意思是想永久光头？”他指着我的头问道，“这会不会太可惜了？”
　　“这只是一个想法。”我回答说，转移了话题，“不过我确实感觉很好，你也并不讨厌我这个样子不是么？”
　　“我觉得很兴奋，你的自信也感染了我。”李泰说着，抚摸了我的背，然后很快就睡着了。
　　我的思绪在飞驰，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于是悄悄进了浴室，让自己放松一下。热水打湿了我的头皮，感觉好极了。但我洗头的时候，我感觉到我的头皮中间有一块粗糙的地方，果然还是很难剃干净么？我想起亚莉刮了两遍的事情，看来即使是剃刮也不能彻底。我把肥皂抹在头颅上，拿出修眉刀第一次笨拙地自己给自己剃头。虽然没什么可剃的。但我还是慢慢地剃出很多黑色的油状残渣。洗完澡后，我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我一点也不想念我的头髪。我的光头是多么完美，我的五官是多么的清晰。可是，我心底也明白，此时此刻我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忘记我有头髪的样子，害怕头髪和那过去那空虚的生活再次回来。我不想这样，那么唯一的方法只能和维妮一样的脱毛吗？
　　胡思乱想中，我又回到床上，轻轻地钻进了被窝。即使枕头碰到我的头皮也感觉像在天堂。最后，我在纷乱的思绪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早上，我给我的上司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我今天请假，李泰准备上班时我在床上翻身。
　　“我看到你今天逃班了。”男朋友穿着衣服说道。“你昨晚把我累坏了。”我狡猾地笑着说。“我需要休息。”
　　“好好享受难得的放假吧，亲爱的。”他吻了我的头。“下班见。”
　　男朋友走后，我翻了个身，又打了个盹儿，然后被维妮的短信吵醒，她问我要不要到她家去。我急忙跳了起来，三十分钟后，我就在维妮家门口看到了她。维妮穿着一件漂亮的丝质长袍、背心和短裤。
　　“今天你的头感觉如何？”我注意到她的头皮还泛着光泽，主动问道：“看起来很亮啊。”
　　“还是有点敏感。”维妮摸着头回答。“今天早上我洗了个澡，涂了头发生长抑制剂，现在感觉有点头皮有点紧绷了。你的头怎么样？”
　　“还好。”我一边摸着光头一边回答。“我昨晚刚刮了一遍，但今天早上又长出来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再刮一次。”维妮说道。
　　“我保证我会很温柔的。”维妮在浴室中间有一个小凳子，她让我坐在上面。她一言不发，把一条手巾放在热水里，然后放在我的头皮上。这种感觉既强烈又令人惊奇。过了一会儿，毛巾从我的头上拿开，热气蒸腾起来，维妮又开始在我头上涂肥皂水。之后，只见她拿出一把全新的剃须刀，在我头皮上有条不紊地剃刮，缓慢地移动，只留下光滑的白肉。
　　我感觉气氛有些变化，闺密细细地刮了我的头，边剃边说道：“我刚才喷了一些毛髪生长抑制剂，可以让它长得慢一点。”
　　我的内心咯噔一下，很想站起来质问她，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可是，我并没有动作，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任由维妮继续剃着我的光头。
　　“这一切早就注定了，对么？”
　　“当然。”维妮答道。
　　“我不想留头髪了。”她说，“也不想你后悔。”
　　“那我也不想留。”我淡淡的说着，内心深处却无法平静。
　　是的，今天这个临时的请假并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为了一个最终的冲刺。如果今天就这样过去，那么我永远不敢走出那一步，或者在一次次反复中耗尽激情和勇气。
　　在剃刀边缘徘徊，不应该给自己犹豫的机会。
　　于是，没等到周五，维妮和我又一次来到“剃刀边缘”沙龙门口。
　　“最后一次返悔的机会。”维妮用手抚摸着我的头皮说。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说道，“我想永远做一个漂亮的光头女人。”然后并肩走进了沙龙。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开开。”珍珍说道。
　　“是啊，”我说道：“一晚上之后，我又想你们了。希望没有给你们添麻烦。”
　　“没关系的。”珍珍说，“亚莉正好又空档。”
　　再次来到亚莉的理发椅上，熟悉的围布盖在了我的身上。而维妮已经坐在等候区，正静静地看着我。
　　“今天要做什么？“亚莉问我，把她的手指放在我的头皮上。”
　　“我想脱毛。”我回答。“我不想再留头髪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当然可以给你脱毛。”亚莉说，“但你要知道，脱毛是永久性的。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我微笑着和维妮眼神交流。只见亚莉拿出了神秘的蓝色凝胶，开始把它涂在我的头上。触摸起来感觉冰冷，我的心脏每分钟却急速的快速跳动着。真的不能回头了。
　　我深吸一口气，等凝胶慢慢凝固。亚莉开始在我头皮上套上头盔式的机器。强烈的刺痛感突然传来，但又很快就消失了。稍稍休息后，又一阵刺痛。持续了好几次。
　　当我渐渐麻木时，亚莉把机器摘了下来。
　　“准备好面对结果了吗，开开？”亚莉问我。我点了点头，看着亚莉把凝胶从我头上慢慢揭下来。强烈的粘力从头皮上传来，好在很快就结束了。
　　亚莉微笑着把揭下的凝胶内侧给我看。那里是我的头髪、也是我舍弃的过去。
　　“看起来很成功。”亚莉说，“接下来几天，头皮会非常敏感。每天洗完澡后，还需要涂抹头髪生长抑制剂。对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觉得我正在经历着一生中最刺激的一次冒险。”我看着维妮回答说。